《入画无他[破镜重碎]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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愉琛的书桌有五个抽屉,但只有右手边那个抽屉有锁。他从书包里掏出钥匙,拉开抽屉。
上锁的抽屉里不是什么贵重物品,而是许多图案形状各异的餐垫,有富士山、有兔子、有米字旗......
这些图案迥异的餐垫有个怪异的共同点——每张餐垫都是用过的,图案沾着油污,皱巴巴、脏兮兮。
愉琛掏钥匙的时候,某样东西飘了出来,薄薄的,像张纸片。
他捡起来一看,是两样东西粘在一起。
一片塑封的银杏叶书签,上面粘着一张画着卡通图案的便利贴。
那片银杏叶原本被他一并放在黑塑料袋里,跟那些大大小小的礼品盒挤在一起,大概是偷偷掉出来,落进夹层里,这才和便利贴黏在一起,短暂地逃离被丢掉的命运。
但该丢掉的,迟早都要被丢掉。
他轻轻将两样东西分开,把银杏叶丢在一边,拿着便利贴凝视片刻。
羽绒服、面霜和出租车都长出手脚,或站或鞠躬地做出拜拜的姿势,大概是想跟他说谢谢。
画得还挺可爱。
如果画上小孔雀,也许会更可爱吧。
他里里外外看个够,才重新将便利贴放回夹层,从堆满餐垫抽屉的角落里摸出一包烟,朝露天阳台走去。
走出两步又折返,随手拿上那片银杏叶。
阳台上风大,足够把这片讨厌的叶子吹得远远的,再也见不着。
那个女人把叶子给他的时候,小心翼翼地搓着手,讨好地说:“这是南京夫子庙的银杏叶,正好落在我和你爸头上,是夫子保佑你学业顺利呢!我想着这么吉利的东西,哪儿能扔啊?干脆做成书签送给你。小琛,你喜欢吗?”
他那时笑得乖巧礼貌,说谢谢阿姨,特别喜欢。
那个女人叫安玉兰,她身上最让他厌恶的一点是,她不是个坏人。
她温柔体贴,甚至谨小慎微,她将他半死不活的父亲拉出深渊,是后妈中的典范。
所以他也得做继子中的典范。
暮色降临,典范继子露出真面目,这才得以喘息。
狭窄的露天阳台上,刺骨的寒风中,昏黑的夜晚里,他点燃一根烟,餍足地半眯起眼睛。
愉琛两指虚虚夹住银杏叶,端详片刻。
不管他再怎么装出亲密尊重的样子,也只能骗过他父亲,却骗不过这个细腻的女人。
所以她挖空心思地讨好他。
他白天丢掉的那些东西,还有这片银杏叶,都是安玉兰精心选购、包装好送给他的。
他时常想,她要是察觉到他的恶意,也许会报复,这样他就可以在愉杰临的眼皮子地下,暗自与她开战。
可她没有给他开战的由头。
安玉兰嫁给愉杰临三年多,向来是个无可挑剔的人。她甚至能容忍愉杰临将原配的衣服留在衣柜里。她将自己的衣服放进客卧,将他原配的衣服细细用防尘袋套好,定期除虫熨烫。
所以,他一面期待战争,一面又不嫌麻烦地把东西带到学校去丢,不敢丢在家门口的垃圾桶里。
愉琛两指微微分开,银杏叶在风中轻颤,即将脱手——
——他却倏然在楼下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她没像往常一样先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一眼,而是脚步踉跄地朝着隔壁别墅的方向奔去,几乎要摔倒。
顺着雪地的光泽看去,她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脖颈透着骇人的殷红,竟然在流血。
银杏叶没能如愿脱手,只好重新被他塞进口袋里,再一抬头,刚好撞上她莽撞又无措的视线。
他说:“要上来吗?”
小孔雀,你好像受伤了。
与此同时,她说:“给我一支。”
在她微微错愕的视线里,他惊觉自己这话不太恰当,得跟她解释,他只是想帮她处理伤口。
尚未开口,却听到她说:“我上去你就给我吗?”
头高高昂起。
愉琛点点头:“嗯。”
沈棣棠人在别墅区栅栏外,得刷门禁卡才能进来。可他回身去屋内拿卡的功夫,她已经灵巧地攀上栅栏,双腿轻轻一荡,便翻过栅栏轻盈落地。
愉琛见她不走寻常路,只好把门禁卡放下,走到阳台的角落,打算把许久未用的伸缩楼梯给她放下去。
还没等他解开绳子,沈棣棠已经灵活地扒着空调外机,踩着一层的防盗窗爬上来,落在他的阳台里。
......竟然还是一只很会飞的小孔雀。
“我上来了,给我烟。”沈棣棠对着他一伸手。
愉琛再次白折腾,他无奈地又把绳子系回去。
沈棣棠看到伸缩楼梯才反应过来,茫然道:“哦......你是让我走楼梯上来啊?”
跟初见时一样,沈棣棠再一次以为他是在没事找事,故意难为她,让她爬上来。
她怎么老是把他想的那么坏呢?
愉琛叹口气,见她额间全是汗,给她递了张纸,“很危险。”
沈棣棠满不在乎地说:“我之前住在你家隔壁,经常半夜偷跑出去找同学玩,再按照刚才那个路线爬回去。”
愉琛指指自己的脖子,“你这里在流血,我去给你拿药。”
她抬手一抹,指尖是干涸的血。
再一抬头,愉琛已经拉开移门走进房间。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,她透过玻璃门能看见内部构造。窗明几净,书桌和床铺都很干净清爽,不像是个高中男生的房间。
她慌乱地移开视线。
刚刚她会错意,一时血热,莽撞地爬上来,根本没想那么多,这会看着他房间,后知后觉地脸热。
......她这算是非法闯入吗?
非法闯入自己曾经的家也就算了,闯进同班男生家里算怎么回事啊?
她越想越后悔,几乎想按原路线再翻出去。
哗啦,身后的移门被拉开。
“要进来吗?我房间的洗手间里有镜子,你可以自己上药。”
对上他耐心温和的视线,沈棣棠又有片刻恍惚。
从楼下远远看过来,愉琛眼神倦怠漠然,透着对周遭事物的厌恶,可近距离接触,他似乎依然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年级第一。
她犹豫片刻,还是走进去,根本不敢四处乱看。
幸好别墅区格局一致,她凭记忆找到洗手间的位置,低着头,拿着碘酒和创可贴走进去。
沈勇丢的
啤酒瓶离她太近,碎片在她脖颈划出口子,血流到里面的卫衣,弄脏领口,不过好在没有弄脏她唯一的羽绒服。
她学跆拳道的时候总是受伤,这点小口根本不算什么,她很快处理好,推门出去。
愉琛站在阳台,指间夹着刚才剩下的半根烟。
沈棣棠手一伸,“说好的,给我一根。”
愉琛没说什么,一手拿烟,另一只手将烟盒打开递给她。
烟盒上写着日文,颜色是饱和度很高的紫,滤嘴也是,还挺好看。
沈棣棠毫不客气地拿了一根,叼在嘴里。
她不会抽烟,也没见过别人抽这么骚包的紫色细烟,所以只是叼着。
愉琛拿下自己嘴里的烟,指给她看,“这里有爆珠,可以咬破。”
沈棣棠用虎牙咬破爆珠,果然飘来一股清凉的薄荷味,大冷天的,凉得她咳嗽几声。
旁边传来笑声,她正要发作,却听到她手机忽然响了一声。
叮,是那个种树专注APP发的推送:
【爱意如枝桠蔓延生长,情人节快乐!】
已经过零点,现在是二月十四日,情人节。
沈棣棠十七岁的情人节,在她曾经的家隔壁,嘴里叼着一根又辣又凉的烟。
按照原计划,她肯定不想这么过。她本来应该不分昼夜地泡在她家二楼的画室里,希望能带着满意的作品去UAL上预科。
也许还要抽出时间准备出国念书的手续,每天忙得四脚朝天,但也快乐得不知疲倦。
想到这,她烦躁地转向愉琛,再一次伸出手,“打火机。”
愉琛靠着栏杆,摇摇头。
“你摇什么头?”沈棣棠不爽,“还有刚才,你笑了吧?笑什么笑。”
愉琛还是摇头。
沈棣棠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打火机,被他躲开,她干脆咬在嘴里,头一伸,故作稔熟地说:“那你给我点。”
战斗状态的小孔雀。
愉琛又笑起来,声音很低,笑够才迎上她不爽的目光,“说给你一根,没说给你点。”
沈棣棠:?
愉琛原本特意站在下风口,他从她耳侧伸出胳膊,让烟在她的上风口晃一圈。
薄荷味的烟气随风钻进她的鼻子,她没忍住打个喷嚏。
“别笑了。”沈棣棠预判。
“没笑。”愉琛扫她一眼,“咬着玩吧。”
沈棣棠根本没做好抽烟的准备,只是心烦,想做点出格的事,他不给她点,她反而松一口气。
可他三番两次地笑,她心里又燃起些不服气的小火苗。
她回忆着电视里的场景,依稀记得烟也是能点烟的。她把烟拿在手里,烟头对准他嘴边燃起的红点。
愉琛也不躲,任由她把烟头戳着。
戳了半天,她的烟头冒烟,但没点燃。
愉琛今晚格外爱笑,笑完才说:“用烟点烟,两个人都得咬着烟,吸气才行。”
那样......好像太近了。
可看着他笑得微弯的眼睛,沈棣棠还是毅然决然地咬住烟,垫脚凑上去。脚尖对脚尖,呼吸声比窗外的风声还大。
星火明灭,像眨眼,像心跳。
(本章完)